发展第三支柱是全球养老金市场化趋势

据美国人口普查局2016年发布的《老龄化的世界：2015》报告，人口老龄化问题席卷全球，老龄人口数量快速增长。目前全球６５岁以上人口约有６.１７亿，在全球总人口中占比为８.５％；预计到2050年，这一比例将上升到近１７％，老龄人口数量将达到１６亿。据花旗银行近期发布的一份报告称，世界经济合作组织（OECD）的20个成员国政府养老金缺口的总额达到了78万亿美元，许多大企业也无法长期持续完成它们的养老金义务，大多数美国和英国公司的养老金都面临不足。

在传统养老模式难以承受沉重的养老压力时，一种激励个人储蓄投资的养老方式正在全球范围内逐渐发展壮大，而这种模式，被称之为养老金的“第三支柱”。1994年，世界银行出版了《防止老龄危机——保护老年人及促进增长的政策》，首次提出了建立养老金的“三支柱”模式：第一支柱是强制和非积累制的，是由政府管理的待遇确定型（DB型）公共养老金制度；第二支柱是政府提供税收优惠，雇主发起，由市场管理的缴费确定型（DC型）职业养老金制度；第三支柱是政府提供税收激励，个人自愿参加的养老储蓄计划。

多支柱养老保障制度，能改善一个国家养老制度的健康发展和可持续性。“三支柱”模式提出后，为了更好地实现养老基金的保值增值，有效缓解养老金支付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地区进行了养老金体系的改革，特别是对市场化的第三支柱个人养老金计划寄予厚望。中国基金报记者为此采访了中国基金业协会副会长钟蓉萨、工银瑞信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郭特华，以及中国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人社部咨询专家委员会委员郑秉文，就全球的养老金主要模式和第三支柱发展进行解读。

中国基金报记者 姚波 王瑞

中国基金报：海外主流的个人养老模式有哪些？

钟蓉萨：总体来看，养老金体系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美国为代表，用的是税收导向的养老金制度体系，上世纪从70年代开始，随着一系列法规出台，如《雇员退休收入保障法》、《国内税收法案》到2006年的《养老金保障法案》，确立了以税收激励为导向的养老金制度安排，培育专业机构为养老金进行服务。2015年美国市场化运营的第二和第三支柱养老金资产规模24.7万亿美元，是GDP的1.42倍，成为美国养老金体系主体。而且美国养老金二支柱和三支柱都有个人选择权，基金由于具有透明、托管、多样化的特点，在美国养老金体系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从中国来看，中国第一支柱基金养老金、全国社保基金和二支柱的企业年金总规模只有6.25万亿元人民币，占当年GDP不到10%。另外一种类型是以欧洲为主的保险为养老金体系的一种方式，但近年来，英国也在学习美国，逐渐转为个人选择权的方式投资基金，来完善他们的养老制度安排。

郭特华：国际上比较成熟的个人账户管理模式有两种：一种是以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国为代表的集中管理模式；另一种是以美国、智利、中国香港、阿根廷等国家和地区采用的分散管理模式。集中管理模式：以新加坡的中央公积金为例，其投资管理具有如下特点：1、采用政府集中管理的制度模式。中央公积金进行统一归集和集中管理，且中央公积金下属的新加坡政府投资管理公司（GSIC）负责大部分资金的投资运营；2、进行市场化、专业化的投资管理。中央公积金的大部分由CSIC负责投资运作，CSIC秉承市场化的管理模式和专业化的投资理念，通过200多名投资专家在世界范围内进行投资。

分散管理模式：以美国的401（K）为例来说，401（K）计划赋予个人投资选择权，并提供丰富的投资选择。401（K）计划为每个计划参与者都设立个人账户，并把个人账户基金的投资决策权交给计划参与者个人。同时，受托人会通过对市场上的投资工具、雇员风险偏好等因素进行分析，并根据专业机构的建议，挑选出至少3种以上的证券投资组合供计划参与者选择。根据富达集团（Fedelity）的统计，过去的几年中，401（K）计划为计划参与者提供的投资组合的数量已由早期的平均3-5只提高到了20只以上，涵盖共同基金、集合计划、可变年金/固定年金、保证收入合同、雇主股票和自选经纪账户等各类投资工具。

郑秉文：主要有两大模式，一个是待遇确定型（DB型），一个是缴费确定型（DC型）。DB型是没账户的，是雇主对雇员的承诺，最早在19世纪中期，由美国运通公司建立该制度。DB型由雇主负责企业年金的缴费、运营、发放，该制度在早期资本主义发展阶段，起到很大的作用。但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一些问题开始出现：比如企业单方面缴费，对雇员的激励有限，公司亲自投资运营，投资过程和结果往往不透明，投资工具的选择和雇员无关，工人对收益也漠不关心，因为企业主给的承诺往往不受收益率好坏的影响。这种模式最大的缺陷是一旦企业破产，雇员拿不到年金，把风险推向社会和政府，另外，由于不是所有企业都建立了该制度，也不利于雇员的流动。

1974年，美国开始建立DC型制度，这种制度下，养老金完整放在个人独立的养老金账户，即使企业破产后，这笔资产仍然存在于个人账户里独立运营。DC逐渐积攒，给资本市场带来了源源不断的长期资金，有利于资本市场的稳定和健康发展。DC型账户的钱，在雇员退休后，可以一次性拿走，也可以分期领取。

中国基金报：主要发达市场如何利用财税政策的激励政策来引导个人自愿参与到第三支柱中？如何用市场手段提高第三支柱的投资效率？

钟蓉萨：我在飞机上看到一个报道，说大家对美国有一个错误的理解，认为美国人不存钱，实际上是片面的，看着美国人每个月都是月光族，实际上通过税收导向的养老金制度安排为自己的养老存了钱，所以我们看到美国人老了以后还开着跑车，实际上是因为老有所依，老有所靠。

郭特华：一是对养老金计划给予适当税收优惠，调动雇主、雇员积极性并使私人养老金能达到合理的替代率水平。例如，美国401（K）计划给予雇主、雇员缴费的免税比例分别为6%、15%，合计达到了21%；二是大多数国家在养老金的税收制度选择上普遍采取了缴费、投资环节免税，领取环节征税，以使计划参加人能够充分享受投资带来的保值增值成果；三是对提前与延期领取进行税收惩罚，真正保证养老金用于养老目的。

尽管不同国家规定不同，但都没有对养老金服务机构从行业、数量方面实施准入限制。例如：美国没有对养老金的服务机构进行特殊的准入限制；香港只要求强积金的受托人要经积金局核准，对其他服务机构没有特殊准入限制；智利则要求只有养老基金公司才可以开展养老金业务。不管是美国的IRA、智利的补充养老金还是香港的强积金“雇员自选安排”，养老金计划的参与人都有自主选择管理服务机构的权利，由此带来的各机构之间的市场化竞争进一步促进了养老金服务质量、效率的不断提高。

郑秉文：第一，加大税收优惠的政策和力度，提高税前列支的比例，鼓励企业建立企业年金，鼓励个人建立IRA（个人退休账户）。第二，美国利用税收政策，给予税收优惠，很多中产、金融领域的白领有闲钱都愿意建立这样的账户，可以合理避税。

中国基金报：如何看待第三支柱的个人投资选择权？是否能有效匹配投资者的投资需求，保障资金安全并提高投资回报？

钟蓉萨：我们目前的企业年金中还没有普遍开展个人投资选择权，基金产品低门槛、多样性、标准化的配置属性难以体现，也不利于提高养老金投资回报。实际上，从投资角度看，处于不同年龄阶段的投资者的风险偏好不同，各类资产配置的比例应该是不一样的，比如老年人应该多配置固定收益类、现金类的资产，而年轻人则应该多配置权益类资产。因此，在个人养老金账户计划中，应该将个人投资选择权作为制度设计的重要内容进行合理安排。

郭特华：从海外私人养老金计划投资运营实践来看，各国和地区普遍都给计划参与人建立个人账户，让其根据自己意愿和风险偏好、在不同类型的投资组合之间有选择的权利。给予个人投资选择权，有效避免了单一投资组合难以满足私人养老金计划成千上万员工的个性化需求，受托管理机构或投资管理机构为了避免个人账户基金亏损而采取保守投资策略、造成长期资金短期化配置的弊端。

郑秉文：个人认为，截至目前，国内企业年金运行12年，个人没有投资选择权，整个计划的收益率非常不合理，压低了年轻人潜在的收益率，抑制了参加企业年金的积极性，使得资本市场减少了年轻人构成的长期投资基金。把他们绑在企业里面，和老年人一个战车上，采取同样的投资策略和资产配置，实际拉低了年轻人的潜在收益率。

根据年龄进行分层有很多好处，把年轻人的养老计划分离出来，在市场上形成长期资金，中国资本市场缺的就是长期资金，造成股市波动性和风险都很大。美国股市有一半多的长期资金，特别是养老金不断流入，有利于市场形成慢牛走势，避免大起大落。资本市场追求的是价值投资，引入长期资金，是改造资本市场的根本，现在长期投资的资金就在我们身边，却没能善加利用。一定要年龄分层，并且给个人投资选择权，一方面将大大提高个人账户的收益水平，同时给资本市场带来长期资金，形成多赢局面。